上小学的时候,因为家里穷,买不起雨伞,遇到雨雪天气只好披蓑衣或者戴一只斗笠。看到身边的同学打着黄油伞,一幅神气傲慢的样子,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,那种抑郁寡欢的情绪直到风和日丽的日子才被完全驱散。
家里自从有了那把黄油伞,我好像就有了一种自豪感,即使风和日丽的晴天,我也喜欢擎着它,到小朋友家炫耀显摆。终于盼来了一场久违的春雨,我把黄油伞打开,兴奋地去上学。走到庄东头的时候,风突然大了起来,黄油伞瞬间脱离我的掌控,在泥泞的路面上翻滚几下,跌落到沟里。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,父亲披着蓑衣跑来了,原来他不放心,一直不声不响跟在我的后面,父亲把黄油伞从水沟里捞出来,一边示范,一边告诉我,伞面不能迎风,打低点,伞沿往下斜,这样就不容易被风刮翻。黄油伞虽然硕大笨重,但伞面大,用着方便,如果遇到没带雨具的同学,我就让他们钻到伞下,搂着膀子一起走。听着雨滴在伞面上敲打出的砰砰的声音,看着每个伞骨上流淌着的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,我的内心常常产生一种快乐自豪的感觉。那时候,一把黄油伞,不但伴我走过无数风雨飘摇的日子,而且给全家人带来了更多的尊严和满足感,它仿佛一条连接乡情的纽带,维系着父亲与村人的和谐关系,村里人凡是出门,只要言语一声,说借把伞用用,父亲从不吝啬,总是乐呵呵地第一时间把伞交给人家,找人、接人、下地干活,甚至到河里挑水都离不了伞,那把黄油伞,俨然成了一种象征,一个随身必不可少的符号。
光阴似箭,岁月如梭,如今五颜六色的全制动、折叠式的塑料伞、尼龙伞以及各式各样的雨具徜徉在绵绵不绝的雨幕之中,灰白辽远的天空下,仿佛一片片飘荡的色彩斑斓的云朵,父亲的那把黄油伞褪了色,有了漏洞,伞把还断了半截,但是我不舍得扔,珍藏在一只褪了色的牛皮箱里,每每想起小时候雨中上学的时候,便想起父亲,拿出那把黄油伞,默默地端详、把玩,经过岁月的洗礼,油纸伞面上镂刻着斑斑点点的水杂,昏黄、破旧,一种淡淡的味道氤氲开来,像五月盛开的槐花香,又像田野里飘散着的蒲公英的气息,恍惚之中,好像感觉父亲站在我的面前,手里擎着那把黄油伞,正为我遮风挡雨,温暖着我被风雨侵蚀的心灵……